中午,跟地方電視台的美女主播吃飯時,聊到設立「狠讀書房」的由來。她說:「我在節目上做球給你,怎麼不講?」我心裡支支吾吾的,實在答不上來,不就一個看書的地方,有什麼值得大肆張揚的。何況,這城市到處有圖書館分館、百貨商場有誠品、金石堂,學校也有圖書室,哪裡不能看書呢?
被逼著要寫一份報告,只好把思緒拉到遙遠而紊亂的求學年代。那個時候,我們的升學壓力很重,升學率只有25%,週考、平時考、月考、複習考,永遠沒把握弄懂的例題,還有記不熟的默寫,抱著樂觀的心態就寢換來隔日悲觀的分數,但我還是要讀些「閒書」。參考書裡的文人軼事早就翻爛了,我去租書店辦會員,首選倪匡,每個月出一本,生產力真是豐沛啊他老人家,這種書不半夜看怎麼有味道;亂七八糟牌武俠小說每次一套兩三本,隱約傳來雞叫才驚覺不妙;也看些張曉風、王鼎鈞、席慕蓉、琦君,雖然沒有他們的生命歷程,但假裝沉溺在那些刻意營造的情感裡,好像到了另一個時空,滋味甚是奇妙。無奈書上的字很小,我的近視很深,這不能說沒有因果關係。
學校的圖書館等於K書中心,刷得粉白的牆壁配上
灰白色的會議桌,令人肅然起敬的氛圍裡面,我沒辦法專心啃書(終於找到書唸不好的藉口)更甭提在那邊看閒書。大學提供的圖書館真的藏書驚人、設備完善,但我不曾踏進去一步翻過一本書,除非是為了找資料寫報告。我開始不讀書了,上課指定用書幾乎都是花錢買的,大部分都冰清玉潔的賣給二手書店去牟利,自己真心想讀的書竟付之闕如。社會是個大染缸,外宿的學生怎好抵抗它的誘惑,總而言之,那些年的的確確沒有享受到閱讀的樂趣,組合櫃裡不外乎奶粉罐、衛生紙、量販包餅乾,以及準備再利用的塑膠袋家族(就是小塑膠袋裝進中塑膠袋,再一起用大塑膠袋裝著)。
重拾書本,我開始收集漫畫。我看漫畫的歷史源於西元一九八二年,但那是另一個故事。網路不甚發達的情況下,要收集一套完整的漫畫是萬分辛苦而且得靠機緣的事情。舊書店不只書舊,店也舊,老闆登記在案的訂書大多石沉大海,只得靠自己練就一雙「電眼」四處去掃描。看到喜歡的漫畫書排排站在書櫃裡,成就感油然而生,儘管它們不入流,多半還下流,卻是我從中途之家撿回來的寶貝啊!每天睡前看一兩本少年漫畫,荒謬的情節與勁爆的對白交織出讀者的會心一笑,比起那些「藏諸名山」的大作,更讓人好夢一場呢!
投身教學工作之後,我看的幾乎都是工具書:作文秘笈100招、快速成為小作家、修辭技巧不拉不拉。幸好因為兼職編撰書籍和採訪,必須大量閱讀跨領域的書刊,除了知識的無形累加,文字表達能力也間接得到磨練的機會。然而,這件事是我最近幾年才了悟的道理。
白駒過隙,我終於有一個空間可以居住,同時發揮專長營生,但心中的拼圖似乎少了一塊。十八年來的教學相長告訴我,閱讀與書寫相輔相成的關係,落了一個效果便得對折。來到高雄,更訝異孩子們對於經典文學的陌生,長期填鴨的教學方式遺毒頗深。於是我告訴設計師:「給我一面頂天立地的書牆吧!」這大大小小數十個咖啡色的方格子裡,陸續住進了身世背景迥異的書本。有家長慷慨捐贈的精裝套書,有老同學塵封多年的窗前好友,也有來自二手書店的流浪兒,還有朋友的朋友,那些素未謀面卻認同推廣閱讀的人,也把他們的寶貝帶到狠讀書房,跟大伙兒住在一起。「這樣也許書會快樂一點。」他們說。
為了讓閱讀回歸到令人愉悅的本質,我要它獨立於其他令人心神煩亂的環境之外。「沙發應該比較舒適吧!」我們跑了好幾家賣場去比價;「那個燈,黃光柔和些。」少人青睞的黃光珍珠燈泡被掃到缺貨;「我好喜歡櫥窗的穿透感喔!」訂製的高腳椅遠從彰化運過來。我盯著匠師一片一片貼上文化石,在燈光投射下譜出層層疊疊的立體感;頂頭的燈具製造出類科幻的情境,常令我聯想到手術檯;少不了那頭意外蹦出來的大熊,使預設的沉靜氛圍翻轉變成溫馨路線。「就這樣吧!」當我把開放的海報貼上壓克力看板時,願望的小船就此啟航了。
我希望大小朋友們都明白閱讀的力量,也許每天只花半小時,在這個心靈沉澱的過程中,所有接收到的訊息、一閃即逝的念頭都將內化成個人的價值觀,從而建立起專屬的思想判斷,並作為行動的指導準則。「狠讀書房」是一個讀書的地方,也是我推廣主動學習的指揮部。請勇敢的推開玻璃門,挑一本書坐下來,在輕柔的樂聲中神遊於字裡行間;偶爾,我們可以聊聊書中的情節,或者交換彼此人生的體驗。閱讀沒有那麼難,各位讀友,歡迎光臨。

黃沼元 老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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